全國政協委員許鴻飛:
在舉辦世界巡展期間,我到過很多國家,也看了不同國家的美術館,盡管不同國家的美術館在建筑上有不一樣的特點,但無可否認,室內的空間設置與藝術品的搭配幾乎是大同小異,甚至有很多美術館同時收藏同一個藝術家的作品時,更難以對個別美術館有深刻印象。相反,往往讓我記憶尤深的,是美術館外面的公共空間或者市民廣場上雕塑制作作品的配置,比如戛納,并不算大的城市,那里有個敞開式的“美術館”,陳列了很多世界級雕塑家的作品,非常震撼。
那次我從羅浮宮出來,有點累,館內的印象已經有點模糊,但當時夕陽西斜,落葉伴隨秋風依稀散落,戶外的人們在嬉鬧,幾件馬約爾作品跟戶外人們產生了互動,畫面太美了。突然感覺,對于雕塑,公共空間才是最好的美術館。
這樣的例子很多,比如到了佛羅倫薩,總有不少人對廣場外的《大衛》駐足凝望,這就使得雕塑成為了眾多游客的城市記憶點,甚至成為了一個城市文化符號。過去幾年,我一直尋找雕塑與城市文化表征之間的交匯點,比如倫敦的代表景點塔橋廣場,在那里放置雕塑,馬上能把作品跟這樣一個世界級城市緊密聯系,比如悉尼歌劇院廣場,也是極強的代表性;比如柏林大教堂廣場極具德國特色;新加坡這么小的地方,但它的藝術容量很大,他們的廣場不僅僅有南美雕塑家布特羅的雕塑,還有達利的;韓國也是,街道就有羅丹、草間彌生、村上隆的。所以,公共空間里的雕塑能夠增強城市文化的記憶點。
在古巴辦展,我把雕塑放置到他們市區的公共空間,跟當地人的生活融為一體,讓我驚喜的是,本地人那種身體形象與繽紛顏色的穿著,自然形成的交談習慣本身就是一組組的“流動雕塑”,有彈琴的,有閑聊的,多數是三五人一組,那次我甚至并不認為是自己去辦雕塑展,而是欣賞了他們的自然“雕塑形態”。
因此,慢慢我對美術館空間的追求減弱,反而對城市甚至鄉村的公共空間抱有更大的期待。我發現很少人注意到藝術品與美術館高墻所形成的嚴肅形象融合產生藝術距離感,我一直嘗試把藝術品在美術館里高高在上的嚴肅形象拉回到人民大眾中,讓大眾更親切地碰觸藝術,戶外公共空間就是最好的途徑。
曾經有幾次大型的群展,主辦方用一些工具把我的雕塑圍起來,避免人們走近。我每次都不同意這么做,我甚至邀請觀眾主動觸碰作品,這樣他們會跟藝術品的關系更密切。我在花都塱頭村辦展,我問一位90歲的老婆婆有沒有見過雕塑,她說沒有,我攙扶她過去,邀請她摸一下雕塑,她驚訝地反問我,“這能摸嗎?”我說可以,問她摸完什么感覺,她說很滑。這就是我想要的結果,我希望每一位觀眾能夠說出對我的雕塑最真實的感受。
世界巡展,我探索的是雕塑在城市空間或者國際文化領域的可能性,接下來,我將持續嘗試融合鄉村文化,讓雕塑走進鄉村的公共空間,讓雕塑跟質樸古老的民族文化特色的村落鄉土相融合,讓鄉村田野成為另一個雕塑“美術館”。
(許鴻飛口述,梁志欽采訪整理)